2016-2-28，两只小鸟。午饭后，我正给露露阳阳程程上课，讲小学四年级省质检的卷子，讲得热火朝天。小鱼和永健一人握着一只长尾巴的漂亮小鸟进门了。小鱼说，跃进的捕鸟网上逮住了这两只鸟，永健用一把小锯子把网割破了一个洞，把它们救下来了。小鱼的那只长着一撮高耸的黑冠子，眼角处有个红斑，永健的那只头上有点发白，穿一身泛绿的袍子，据说陷落在罗网中时凄凉地唱着歌儿，歌声很好听。永健说，他们俩为了把小鸟抓下来，累得满头大汗。小鱼说，小鸟的脚爪还刺进了她的指头里。大鱼把它们搁在一只小纸箱里，用胶带把纸箱口沾住。大嫂说，野生的小鸟养不活。小鱼说，先养一养，如果它们不吃不喝，就把它们放了。于是，我们把这两只鸟带回家了，放在那个小笼子里。它们俩拼命地抗议，不断地扑腾，不过，大概旁边大笼子里有两只安之若素的白鸽子，它们会觉得有点安慰吧。只要人不靠近，它们就安静点儿。它们会喝水，只是既不唱歌，也不吃米粒或玉米，两只常常蹲在同一根小棍儿上，并排在一起，非常亲密。这两只小鸟显然是不同的品种，大概是同样的遭遇使它们一条心了吧。小鱼一回家就完成了周记，写她如何逮住了小鸟找到了春天，不过，她编个了谎，说她立刻就把小鸟放飞了。还专门问我，这样写行不行，我说行啊。
3-1，小鸟活了。小鱼中午放学回来，一直蹲在两只小鸟身边，想把它们放走。大鱼说，再过两天，如果它们活不成再放吧。小鱼又观察它们的粪便，变成黄色的了！原来拉白便，现在拉黄便，看来是吃了食槽里头的小米了。后来又发现食槽里有颗玉米洒出来了，肯定是它们啄的。到今天，它们俩安心多了。但愿它们既来之，则安之，跟我们一块儿生活一段时间，结段情谊吧。小鱼还没给它们起名字呢。傍晚放学，她说永健的那只叫“歌手”，她的叫“红尾”，因为尾羽上有点红。2日早晨，歌手和红尾消灭了不少大米和小米，看来是能吃能喝了。
3-5，歌手飞走了。两只小鸟好不容易消停了，大吃大喝，适应下来了，大鱼却手闲，笼子拿到工作室阳台来，以防下午的小学生吓唬它们，又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笼子里的小棍子，结果，“歌手”抓住时机飞走了！小鱼难过得哭了。大鱼就请跃进抓到鸟后再给小鱼一只。真希望快点能得到各种品种的漂亮小鸟啊！原来，“红尾”是红耳鹎，一种容易驯养的鸟。
3-13，红耳来了。真是幸运，跃进给大鱼抓来了一只新红耳鹎。小鱼给它取名叫“红耳”。原本要叫它“尾红”，一只红尾，一只尾红，哎呀，太拗口了，不好区分，于是它叫新来的那只“红耳”。红耳比红尾要胖，看着像是个成年小鸟，而红尾则是雏鸟。但愿它们一公一母好结婚生子呀。红耳不吵不闹的，跟红尾作伴了。小鱼用一个三格小盒子给它们盛着早餐、午餐、晚餐。
4-26，红尾死了。可惜。难过。今天要期中考，小鱼早晨出门前还在看小鸟，两只都好端端的样子。我催她快出发，免得迟到。谁知，过了一个小时，大鱼发现有只红耳鹎趴着不动了，用手杵一下，它侧卧过去，翻出红屁股来——它死了。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对温驯的野生小鸟来养，而且养了这么久了，还没孵出下一代，怎么就死了……我跟大鱼很伤心，估计小鱼回家又要抹眼泪了。
小鱼放学回来后，说是摔跤了，裤子脏了，急着换裤子。等我跟她透露了坏消息，她默默地蹲在大阳台，把死去的红耳鹎，不知是红耳还是红尾（分辨不清），拿出笼子来，放在地上，往它身上放了两根小白棍，像是十字架。我过去看看她，她沉着镇定，可是等我去厨房做饭，再远远地望向大阳台，只见她双手举着死鸟的翅膀，帮着它飞来飞去，好像它还活着一样；一会儿又把它搁到地上，抚摸着它的羽毛。
不知哪本书上有片红耳鹎的羽毛，十分独特，一半红一半灰，不养这鸟，真想像不出这鸟身上有这么精致的产物。我跟大鱼没去干扰小鱼，想必她心里难过，不为它举行点仪式，她是不会好受的。等吃饭时我叫她，她哇地哭出来了，哭得整个小脸红通通的。上水槽洗手，洗了半天，连洗边哭。我问她，剩下一只怎么处置？要放飞呢，还是等着新的小鸟来跟它做伴？她说要等，还要养一对红耳鹎，不，是三只，顶多四只就够了。我又问她，晚上把这死鸟埋起来吧？她说，要找个好地方，她发现小区里有个小院子，里头有两棵树，树中央那块地好，要埋在那里，等晚上就去埋它。嗨！别说小鱼了，付出的感情消失不见，我也挺心痛的。只是不知她是不是早就留意了那块小小的墓地？
晚上，小鱼确定地说，死去的应当是红尾。她想把它做成标本，可惜我们不会做。要拔几根漂亮的羽毛收藏，又拔不下来。要立即去埋葬，外面在下大雨。直到第三天晚上，我们三个才把红尾埋在鸭蛋公园埋过仓鼠的那棵大树底下，让它跟死去的仓鼠作伴了。
5-10，红耳也死了。早上，大鱼发现另一只红耳鹎也不太灵活了，好像站不太稳。奇怪，没有任何征兆，一下子就不行了。中午小鱼一回来，我们就去看它。小鱼把它从笼子里抓出来，可惜它已经歪在一边，不太动弹了。上一只红耳鹎也是这样，好端端的，说倒下就倒下了。但小鱼还抱着一线希望，但愿它能活转来，飞回大自然去。它跳到了花盆之间的缝隙里，小鱼很振奋，赶紧来告诉我。我把它捉到栏杆之下。一撒手，它立即释放出一股力量来，蹦到楼下窗檐顶上了。楼下人家贪一点空间，把窗户延伸出来，顶部搭出一溜天花板来，上面铺着红垫子，时间长了，红垫子褪了色，显得很旧。红耳鹎立在那垫子上，环视四周，眼睛里闪着亮光，奋力沿着窗檐跳走。
可是跳出一步，它就倒栽葱了，四仰八叉的，怎么也起不来。它抬起头，转动着脑袋，一副孤苦无助的样子。小鱼也念叨着：“它要怎么翻过来呢？”它好不容易终于翻过身来，又跳一步，却又倒仰了……就这样，跳了三回，仰面朝天了三回，终于抵达了窗檐的另一端。我和小鱼看得心惊肉跳，真怕它傻乎乎地跳出去，这可是五楼呀，它飞不起来，不就自杀了吗？——幸好，它还有理智。它回转身来，拿嘴啄啄垫子。小鱼马上转移到她的卧室去，钻出窗户，要上阳台去给它喂食。可惜，它得了片刻自由，一心想着飞翔，结果坠下五楼去了，跌在一楼院子里的红砖地板上，死了。
小鱼嘤嘤地哭起来，说它一定是飞了一段，力不从心，才会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。她真舍不得她的小鸟就这么死去呀。如果死在家里，还可以把它和另一只埋在一起，现在只好由它可怜的小尸体被别人扔进垃圾桶里了。昨天要是知道它今天的命运，就在昨天把它放生了多好啊！小鱼想起它的一本色彩书里教画小鸟，画的形象里就有一只红耳鹎，说着又哭起来了。